玩浮木的哲學家

原題：Gaston Bachelard et le morceau de bois
出處：Philosophie, no.7 mars 2007
作者：Charles Pépin

法國科學哲學家布謝拉認為「錯誤」是科學發展的推手，
不過科學家必須先「對原始的錯誤做心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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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以來，大家都認為「反思」必須抗拒原始本能，但在
布謝拉眼中，現代科學心靈不僅要抵擋原始的本能，還要
抗拒「原始反思」，也就是心靈透過直覺「感受」事物、
根據單純表象和經驗「斷定」事物的方式。表象能夠炫惑
人心，最好謹慎面對，這樣的存疑態度出自一位身兼詩人
和文評的知識論哲學家口中，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布謝拉
非常清楚表象是什麼，他和佛洛伊德一樣，知道表象具有
凝聚（建構）意義的能力。因此，他在一九三八年出版的
《科學心靈的養成》裡提出一個著名主張：科學其實就是
不斷修正錯誤的過程。

布謝拉在書的開頭以「漂浮的」木頭為例，表示「浮體在
水中保持平衡，是很平常的直觀經驗，但卻是認知錯誤的
來源。」他指出，我們從小就賦予浮體（任何會「浮動」
的物體）一種「能動性」，當我們說木頭漂浮，其實已經
受到語言和表象的影響，認為木頭是行動主體，會漂浮，
甚至「想要」漂浮。布謝拉又說，此外，我們伸手將木頭
壓到水面下，會說「木頭在反抗」，而不是水在推木頭。
這就是為什麼「阿基米德浮力原理的數式非常簡單，我們
卻很難理解的原因。唯有先批判懷疑，將成份複雜的原始
直覺拆開，我們才能明白。」唯有先對原始的認知錯誤做
心理分析，「鍛鍊自己的智能和知覺，」科學知識才可能
存在。這也是為什麼教物理會如此困難，因為青少年已經
有了既定的經驗「認知」。老師的工作不只是幫學生獲得
經驗，更應該引導他們改變過去的經驗，「克服日常生活
累積的認知阻礙。」

布謝拉指出，科學家和青少年一樣，也和你我（好幻想的
普通人）一樣，理性會被表象迷眩而受誘惑，下意識產生
一種科學直覺，「必須仰賴緩慢而辛苦的心理分析才能夠
去除。」然而，這個緩慢而辛苦的分析卻能幫助科學達成
過去未有的進展。自認不會失敗的人永遠都會失敗。因此
歸根結柢，真正改變的是「錯誤」在科學中的地位：錯誤
不再是心靈的偏差（科學家不是把數字搞對的會計師），
錯誤是應該的、好的，換句話說，是有益的。明白這點，
我們就更能瞭解布謝拉為何在書末引用英國作家吉卜林的
建言：「孩子，若你眼見自己先前建立的一切崩壞倒塌，
卻堅持奮鬥下去，承受痛苦，寧死也不抱怨，你終將成為
真正的人。」當然，還有真正的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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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知阻礙：科學認知的構成元素，必須加以超越（如普遍
經驗和語言陷阱等等）才能讓科學進步，因此既是阻礙，
也是促成科學發展的動力。

科學心靈的心理分析：分析阻礙認知的下意識價值和經驗
投射，加以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