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桌上寫作業，真好

原題：C'est bien de faire ses devoirs sur la table de la cuisine
出處：C'est Bien, Reclam fremdsprachentexte 2007
作者：Philippe Delerm

不是每天，因為有時我們喜歡獨處，待在自己房裡。但偶爾
例如冬日的傍晚，剛吃完點心，屋外已經天黑，我們會拿出
作業、色筆、橡皮擦和課本，胡亂擺在油布桌上。

作業寫得有點慢。數學最麻煩，所以先寫，可是第三題真的
好難。我們食指沿著桌布的花紋遊走，紅格子和藍色小格子
拼成了荷蘭風車的圖案。要是能去那裡一定很棒，到遙遠的
北方，放學就能溜冰回家了。

— 快一點！寫完你就解脫啦，要去玩或讀書都可以。

媽媽邊削蘿蔔和蕪菁，不時趁空檔唸上幾句。我們吃了兩根
削好還沒煮的蘿蔔，她好像生氣了。其實，我們才沒那麼想
解脫呢，待在廚房這麼好，各式各樣的香味全都混在一起：
點心吃的橘子、湯裡的蔬菜⋯⋯

數學就算了吧，晚點再做，先來進攻歷史作業。貴族、教士
和第三等級，唸起來真順。圖畫裡的巴士底監獄看起來一點
也不可怕。不過「網球場誓言」那一張圖，穿著黑色和灰色
衣服的人都面露兇光，氣氛很悲涼。

— 走吧，你早就應該知道了。快點！我說。
— 再等一下！

我們沈浸在幻想裡。看著圖畫，腦中朦朧浮現當時的氛圍，
停留在想像世界裡，感覺真好。

為什麼一定要煮蕪菁？為什麼一定要知道法國大革命？我們
拿起一片蒜瓣，蒜皮皺巴巴的，淡紫、粉紅和白色碎屑輕輕
落在課本上。我們已經忘了時間。離晚飯還久，屋子裡有股
平靜的騷動，是關於一天生活的話語：

我跟你說⋯⋯

聽不清楚爸媽在說什麼，也沒聽進去他們的訓話，我們感覺
輕飄飄的，彷彿消失了，化成油布、湯裡的蔬菜、歷史課本
和屋子裡的冬夜。待在廚房真棒。

＊

第三等級 Tiers état：法國大革命之前，社會分成三大階級，
分別是貴族、教士和第三等級（包括農人、工人和中產階級
商人）。

網球場誓言 Serment du Jeu de paume：一七八九年六月二
十日，法國第三階級代表無法參加三級議會，便在皇家室內
網球場開會，簽字決議推動制憲，不達目的決不放棄，史稱
網球場誓言，是法國大革命的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