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朋友的哲學家

原題：Maurice Merleau-Ponty et la silhouette d’un ami
出處：Philosophie no15, p.66, déc 2007-jan 2008
作者：Charles Pépin

在人群中，我們一眼就認出朋友來，因為他的姿態（也就是
風格）讓他與眾不同。如此稀鬆平常的經驗告訴我們，真理
實相就在現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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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和朋友有約。等著等著，朋友來了，就在大老遠街上的
人群中，但其實我們連他的臉龐或衣服都還沒看清楚。我們
是怎麼辦到的？朋友身上有什麼不一樣的特徵，讓我們一眼
就曉得是他？靈魂？還是深層的人格或內在性格？都不是，
是他的「風格」，哲學家梅洛龐蒂在《知覺現象學》裡這麼
告訴我們。所謂風格，就是我們這位朋友和他人區隔、展現
自己是獨特個體的方式，也就是他存在於世界、被人感知到
的個人樣貌。

歷經數百年的二元論與理性論思潮，德國思想家胡塞爾創立
現象學，加上法國哲學家沙特和梅洛龐蒂的研究，二十世紀
成為「回歸現象」的時代。現象學主張，我們要了解一個人
或一件事物，知道他們的真相，不應該從事物或人的概念或
法則著手，而應該研究他們表現出來、被人感知到的樣貌。
更精確地說，就是事物呈現自己、讓我們知覺到它的方式。
唯有現象清楚揭示的，才是實相。「膚淺中見深邃，」作家
王爾德說得好，這句真理之言由他這位花花公子口中說出來
更是格外貼切。現象學並非要世人重新重視表象，而是事物
呈現自身的方式與它「內在真實」的關係。我們能在人群中
認出朋友，表示他的「風格」毫不表面，其實展現了他個人
的所有深度，揭示了他的實相，讓他的身影從眾人當中脫穎
而出。這也表示「實相」只存在於主體之間，因為實相要能
被掌握，必須由其他主體知覺到才行。

塞尚在靜物油畫裡用水果突顯水果，正如同我們朋友的身影
在人群中才得著意義。在朦朧難辨的色塊中，水果輕輕一抖
冒了出來，浮現在我們眼前。水果的實相和意義來自於感官
知覺的最深處。在梅洛龐蒂眼中，感覺和意義總是在真切地
辨證著。我們的身體就像事物一樣，包圍著我們，猶如塞尚
油畫裡的橘子和蘋果：我們和世上萬物都出於同一個材質，
梅洛龐蒂稱之為「世界肉體」。這就是他在英年早逝前鑽研
窮究的概念。

＊

風格：個體存在於世界的樣態。個體以獨特的方式彰顯自己
於其他事物之外，為我們感知，讓我們得以讀出個體最深邃
的特質。

現象學：二十世紀由胡塞爾於德國創立的哲學學派。胡塞爾
主張「回歸現象」：要了解事物「實相」應該從事物的外顯
表象出發，從事物呈現於我們知覺的樣態開始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