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第二封信

原題：Deuxième Lettre
出處：Les lettres de mon petit frère, Neuf 1991
作者：Chris Donner

親愛的克里斯多夫：

我想我不喜歡海。我不懂大家為什麼都想來看海，而且夢想
在海「邊」有一棟房子。

海邊其實很麻煩。

海水快中午的時候開始漲，沙灘馬上就有人了，而且水越漲
人越多。可是水越漲，沙灘就越小，這是一定的，大家能躺
的位置也越少。等海水漲到最高的時候，所有人都擠到海邊
房子的牆邊，房子就真的在海「邊」了。

你知道，我們家的房子也是在海「邊」，所以才會那麼貴，
比其他在陸地更裡面的房子起碼貴了兩倍。

昨天海水漲得特別高，所有人都逃到我們家牆上避難。

結果房東就來了，他對爸爸說：

你們絕對不能讓人爬到牆上，牆是石頭做的，很脆弱，要是
倒了，傷了人，那可是你們的責任，修理費也是你們出。

他們倆講了一個小時，爸爸和房東，最後決定在牆外立一塊
告示牌：

「危險！禁止攀牆」

一開始沒有人說什麼，可是漲潮以後，所有人又跟之前一樣
爬到牆上避難，好像牌子不存在似的。媽媽跑出去看，好心
跟他們解釋，說牆可能會倒，所有人都懂了，從牆上下來。
但才過兩分鐘，又有一群人來，又坐到牆上，彷彿剛才什麼
都沒發生。媽媽又請他們下來，可是那群人一走，其他人又
來了。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小時，媽媽終於生氣了，她說：

夠了，我不想再浪費口水了！我們不是寫了嗎？這裡！寫得
清清楚楚：「危險！禁止攀牆」。你們都不識字嗎？

所有人都呆呆望著她，不曉得她在講什麼。

於是她去拿了一根棍子，站在牆邊守衛，好像我們住在碉堡
裡面一樣。她就這樣拿著棍子站了起碼一個小時，直到海水
退潮為止。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眼睛好恐怖，瞪得好大，我從來沒看過
她這樣。她不講話，一句話都沒說，後來西薇說她還想再吃
焦糖布丁，媽媽拿起法國麵包，彷彿拿的是白天那根棍子，
直接朝西薇頭上打下去，沒有罵人，一個字也沒有說。

快得跟機器一樣。

你在做什麼？爸爸說。只見媽媽眨眨眼睛，好像剛剛才睡醒
過來。

啊？什麼？怎麼了？她說。她完全不曉得自己在哪裡，也不
曉得自己做了什麼。

爸爸叫她去躺著休息，她馬上就去了。我們剩下的人把晚餐
吃完，沒有人說話，只有海的聲音。

我明天會再給你寫信，然後連這兩封一起寄。

拜拜。